圖片出處:綠光劇團網站截圖
作者:陳姝蓉
我想把人間二-她和她生命中的男人們,以及人間四-一樣的月光,放在一起談。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吳導故意安排的,在這兩場中,黃韻玲扮演了人間二的yuki和人間四的美真,剛好詮釋了這兩種人生價值的極致展現。除了讚嘆小玲的演技之外,也看見這樣的價值,你說是選擇嗎?但好像也脫不了生活背景的形塑。
人間二談的是yuki雖然心中有一位鍾意的男子,但因為她是家中的小姐,而男子是父親聘請的長工,身份地位的不相稱,父親不同意這門婚事,而撮合了另一門政經聯姻。而男子也因為擔心自己「配不上」yuki,就這樣默默退讓,卻在心裡告訴自己,要拼出一番事業,比那位娶了yuki的男子來得有成就,卻不料yuki這一生走來,卻在這門婚事中,承受了丈夫的外遇、肢體和精神的暴力而備受煎熬,而男子拼搏了一輩子,雖然終於有了成就,卻也失落了心中的最愛。
人間四談的是美女和美真兩個姊妹,在台灣經濟發展的背景下,由於「會讀書」這件事的差異,而有了迥然不同的命運,當時的台灣,受教育常常是翻轉階層的主要方式。姊姊美女(林美秀)因為在成績上沒有突出的表現,因而不得不得讓出自己的資源,幫助妹妹美真(黃韻玲)可以出國求學。這樣的分配,好像雙方都沒有選擇,就是在那個脈絡下,各自承擔了被期待的角色,姊姊成為付出、照顧的一方,而妹妹則是接受照顧,但卻需要「為家爭光」以回報獨享這些資源的特權。
守住道義,或許是傳統框架的綑綁,但也可能是個人的成就
在人間二的謝幕時,吳導提到,他創作人間條件二的時候,想要傳達的是上一個世代所堅持的價值,為了道義,可以一輩子守著一個承諾。道義對於yuki來說,包括了對婚姻的付出和承擔、對母親的承諾要守住房子(照顧屋後因為二二八事件而喪生的四位無名屍)、以及為了守護家庭與孩子的想法。但新一代的,yuki的孩子,看到房子只想到可以賣多少錢的實體價值,而不是一種回憶或信念。
延伸到人間四,美女和美真同樣代表了兩種價值的體現,美女的念舊,即使知道妹妹霸道,但最後當妹妹叫出一聲「姊姊」的時候,好像心裡的憤怒,都會因為要照顧、包容妹妹的那份責任感而無法收起來,道義在此,好像是一份更高的價值,約束著個人的情感與自由。
到底,為了「道義」而放棄「自我」是否值得?我覺得只有當事人能回答。對yuki來說,她堅持著自己的價值了,為了一份道義,即使在生命最後,與武雄有機會共同生活,掙脫傳統,走出自己,充滿著走向自由的美好想像。但yuki仍選擇了照顧丈夫,即使她一輩子都不曾從丈夫這邊得到想要的關注與照顧。
從現代強調個體化、個人主義的思維來說,或許覺得這是一種綑綁或束縛?太過傳統地守護著某種框架,而無法突破。然而,我想在決定這麼做的時候,yuki的內心,是否也有一種,我做得很好、我守住了承諾的價值感呢?
同樣的,看到美女打電話給姑姑,說著對姑姑的想念,假裝是美真寄了錢或託付了問候,那是一份念舊,一種情感投注與連結,想著被姑姑照顧的時候,心裡是怎樣的感激,即使姑姑一直認為美真才是女兒,但這樣的道義,感念著被姑姑照顧的恩情,也是一種好美的情誼。
至於,為了與姑姑之間的情誼,或是完成父母的託付,究竟要為年紀相差不大的妹妹付出到什麼程度?沒人說得準。當故事走到最後,美女對著強佔她男人的妹妹說:「從小到大,你什麼都贏我,到最後,連我喜歡的人你都要整碗端走,贏了我這樣的人對你來說有什麼意義呢?」這是好深的哀傷,即使自己非常痛苦,好像也在告訴妹妹,如果只是為了自我而傷害了一直守護著她的人,那麼自由也就不自由了,反而是一種為了攻擊而存在的自我行動。
追尋自我,得到外在更高的成就,卻仍得面對內在的束縛
看人間四的時候,順著劇情,確實會感受到美真的自我、目中無人的狀態,常常以一種貶抑、詆毀的說法,描述對管理員胸無大志的不屑、看不起,但其實也就評論了自己的姊姊,畢竟,美女也就是能有一份工作就感覺滿意、過得了今天的生活就感覺踏實的人。但美真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評論的對象,也包含自己的姊姊。這樣無法感受到他人的感受,與人的關係中,只有競爭、只有你對我錯的生活,也是美真一路成長所學習到的價值觀。
當全家人、甚至整個家族的期盼、資源都放在美真身上的時候,不能輸、不能錯,好像是唯一的路。(當然,這可能是美真自己的想像,也可能是父母真的說了這樣的話,劇裡並沒有交代。)只是,當美真內在感受到這樣的負荷時,這就好像一個緊箍咒一樣,逼著美真得要一直往那「萬般皆下品、唯有讀書(成就)高」的路上去。
有時候,外人可能會說:你真的很好命~或者,你家裡的人都很挺你,讓你能這樣出國唸書。眾人簇擁著的公主,真正感覺到幸福嗎?這樣的美真,真的自由了嗎?
不論是為了不讓自己感覺受挫的難堪而勾引了姊姊的男人,或者為了不想承認自己為了想要一片「一樣的月光」CD而偷拿,讓姊姊代為承受處罰。美真受到父母,或說是整個社會的價值觀,放到一個完美想像的位置裡,所有真實的慾望都成為一種必須壓抑、隱晦而無法表達的能量。
無法真實看待自己的美真,還得回應父母、姑姑和姑丈兀自加在美真身上的身份(比如說認美真當女兒),好像如果跟這些人親近,就得要回應他們的期待,而這是美真一直想要逃離的,因為這樣的期待,好像好多、好沈重,讓人感覺好疲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