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陳姝蓉
今天在Netflex上看了「女孩我最高,Tall Girl」這部電影,看起來像是一部校園青春愛情片,但有幾個女主角茱蒂與父母和姊姊互動的場景,很令人感動,讓我很想以這部電影來跟大家聊聊,當孩子有些與眾不同的「獨特性」時,父母該如何看待,並且決定該如何與孩子一起面對這樣的獨特性。
一如片名,茱蒂是個高個子女孩,年僅16歲,卻有186公分高。茱蒂認為高個子並沒有為自己帶來好處,一如高過於人的處境,自己在群體裡常顯得格格不入,拍照時總高過同學一大截,也會惹來同學們的嘲笑問候:「上面的空氣好嗎?」「妳是長頸鹿嗎?」
茱蒂雖然彈得一手好鋼琴,卻因為討厭被注視的感覺,而拒絕再彈。茱蒂自己在對白中提到:「當別人看到我的時候,只看到我很高,而看不到我其他的部分」。這樣的經驗,使得茱蒂試著把自己隱藏起來,直到遇見一位一樣高大的交換生,激發自己想被對方看見的渴望,而開始有所轉變。
害怕孩子與眾不同
一開始的時候,我感覺茱蒂的爸爸神經兮兮的,帶著只有3歲,卻已經長到120公分高的茱蒂去就醫,想請教醫師如何能讓茱蒂不要繼續長大。但不管怎麼做,可能都會對孩子產生一些副作用。
這讓我聯想到,父母們都期望自己的孩子能表現突出--Outstanding,但我覺得父母心中都有一個「好與壞」的評價,以什麼樣的方式突出,才是一種好的表現。我自己並不熟悉美國的文化,但想想在台灣,像是白化症的個案,因為髮色和皮膚偏白,容易在外表上看出和其他孩子不一樣,而可能會被注視、投以好奇、甚至異樣的眼光。或許在美國,高個兒也可能是同樣的情況。
而茱蒂爸爸的焦慮,一方面有著孩子發展上是否正常,對生理上是否容易引發疾病的不安,但另一方面也有著如果孩子跟別人長得不一樣,感覺是「不正常」的。對於「正常」這個詞,在生理上,指的是可以良好運作,維持身體功能。但在行為上,則泛指大多數人常會做的行為,叫做正常。因此,不常見的行為、不太一樣的外表,就很容易被定義為「怪異」、「不正常」。
由於社會化的經驗,大人們都會以「正常」作為孩子發展與學習的指標,然而,無法矯正的身高、白化症這樣的外表或現象,使得「不正常」成為必然的時候,又該怎麼辦呢?
矯正本身帶著這是不正常的含義
談到矯正,我直覺想到同性戀的議題,想要透過醫療、宗教的力量,使得原本喜歡同性的人,改變成可以與異性談戀愛並且結婚。認為同性戀是不正常的,唯有「矯正」之後,才能回到主流的異性戀社會。
在影片中,茱蒂爸爸一開始想要透過醫療來「矯正」茱蒂的發展,不要持續地長高,也看到茱蒂試著要「矯正」自己的身高,卻發現許多動手術的人表達了術後的困境而沒有行動。當無法對這樣的不正常加以矯正時,茱蒂和爸爸都處在一種情緒極度低落的狀態下。
茱蒂爸爸甚至找來高個子俱樂部的夥伴們在家裡聚會,於是在某天下午,茱蒂放學回家時,發現家裡擠滿了跟自己一樣的「高個子們」。透過把環境營造成只有跟自己一樣的人才能出現,也更凸顯了「不一樣」是不好的影射。
致使茱蒂生氣的對父親說:「每次你試著讓我感覺正常的時候,更讓我覺得自己像是怪胎。」這句聽起來矛盾的話語,其實也是茱蒂感受到父親努力想要營造「正常」的氣氛,以掩蓋自己覺得女兒其實「不正常」的想法,亦即,茱蒂的父親很難接受女兒跟別人不一樣,同時,也害怕女兒難以接受自己跟別人不一樣,於是處處強調要女兒感覺自己很正常,卻有著欲蓋彌彰之效應。
等待關係連結的契機
茱蒂的姊姊是一個選美常勝軍的設定,對比不想被看見而從不打扮自己的茱蒂,因為姊姊的美麗,選美比賽被肯定,是眾人眼中「好」的突出,和茱蒂因為無法改變的身高,經常被譏笑、被排擠,這種「壞」的突出,剛好是反差的對照。
茱蒂也因為總是比不上姊姊那樣,自己產生了一種防護網,或許是手足競爭,也可能想像姊姊因為自己的優越,難以體會自己的逆境,而對姊姊產生一種隔離、不願連結的情緒。雖然後來逐漸體會到,姊姊反倒支持茱蒂,鼓勵她接納自己原本的樣子,甚至願意陪她一起突破自我的限制。
當茱蒂因為有了喜歡的對象,開始想打扮自己時,姊姊非常開心地答應而且積極投入與茱蒂分享自己的經驗和想法,表示自己等待這一刻很久了。在那一剎那,我跟著茱蒂一起,有些觸動:「原來姊姊是在意我的啊,原來即使我跟她不一樣,也沒關係,我還是她的妹妹,我還是可以依賴著姊姊。」
當關係回到本質,高不高,一樣不一樣,好像就不那麼重要了。而母親和姊姊的等待,是一種安心的存在,當茱蒂有需要的時候,有一個可以尋求支援的對象,並且陪伴茱蒂一起尋找想要改變成什麼樣的自己,是個很有趣的過程。
或許影片中並沒有特別強調母親和姊姊平時與茱蒂互動的樣貌,但回歸到你我的生活中,也可以找一個機會,以孩子能接受的方式,或是用輕鬆的方式當面說說、或是留個小紙條或卡片,傳達這個等待的訊息,讓孩子知道,如果他/她想要有些突破、對於現況想要改變時,家人正在等待,也願意提供支援。
陪伴與接納仍是不變的法則
焦慮的茱蒂爸爸,找來高個子俱樂部之後,接收到茱蒂憤怒的反應,逐漸意識到自己並沒有真正接納孩子的獨特性,於是在茱蒂心儀的男孩失約的晚上,再次來到茱蒂門前,告訴她:「我只是想告訴妳,我愛妳,如果你需要人陪伴的話,我在這裡。」於是,父親在樓下彈起了鋼琴。
而原本沮喪的茱蒂,默默地下了樓,與父親一起聯彈,並且輕輕地靠在父親的肩膀上,像是個小女孩那樣的依偎。具體的依靠,好像也反映著情感上的支撐,父親穩定的存在,使得茱蒂的情緒得以被承接。自己因為高個子而遇到的挫折,好像也能被理解。
父親接納女兒長得高是一種正常,而在女兒被放鴿子時,憤怒地咆哮要那男孩好看的時候,這就是一種父親對女兒的愛,無關乎高矮,無關乎孩子和別人是否一樣,關係的在意和愛的本質,不會因為這些外在的表象而有所差異。
當父母能傳遞這樣的訊息,而孩子也能接收到的時候,相信自己有價值的內在力量,就會產生。以青少年來說,當然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和想法,但從更小的時候開始,父母的回饋就是孩子映照自己的基礎,父母能更著重在關係建立的本質,並且接納孩子的獨特,就是屬於他自己所定義的正常時,孩子就越能接納自己,並且朝向與人連結的狀態發展。如此,可以減少孩子在社群中與人相處的孤獨感,也比較不會因為自己的與眾不同,而感覺到格格不入。
電影的最後,茱蒂穿著高跟鞋走進舞會會場,並在大家面前發表了演說,抱著相差數十公分的姊姊,她似乎也對於自己的高個子釋懷了。在演說中,她傳達了自己除了高個子之外,還有妹妹、好朋友等等不同的角色、也有不同特質和面向。並且發現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,其實是更能接納自己的人,因而放下身高差異的抗拒,願意與矮個子的他交往。
這使我感受到,當人不受限於某一個特質(比如高個子),而能逐漸發現自己的多樣性,並且真實的體會、感受自己每一個面向、每一段人際關係所帶來的體會,就更能擺脫原有給自己設定的框架,朝向與人之間更真實的互動,而能更自由的接納所謂的獨特,所謂的與眾不同。